昏暗窄小的长廊前，摇曳的烛光映出石屋上的青苔，潮湿而陈腐的味道混杂在空气中显得那样的难闻。
老院长肥硕的大手将钥匙插入生锈的铁锁中，铁门伴随着“嘎吱”的低呜声打开。光线一点点地渗入屋内，依稀可见得瘦小的男孩像个做错事的孩子，颤抖着蜷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。
似乎是感受到了微弱的灯光，他慢慢地抬起头来，声音却依旧断断续续:“院……院长，对……对不起，我只是想……想出去玩一会儿，就……就一小会儿。”男孩蓝色的小眼睛里充满了渴求原谅的希望。
但换来的，只有老院长脸上的厌恶与怨恨。
老院长亮出袖口中拿着的剪刀，缓缓逼近男孩，他却只能贴紧墙壁，无路可退。
“不要拿你那双肮脏的眼睛看着我！如果不是因为你，不是因为你的眼睛，我今天又可以拿到一笔手续费了！”
“所以才说你不该到处乱跑，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待在房间里呢？如果你实在不听话，就必须要给不听话的孩子一点教训了。”
男孩的眼中倒映着的刀尖无限放大。心底蔓延的恐惧支配他的全身，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抓住院长的手腕。
老院长粗壮的手臂一甩，男孩单薄如纸的身体重重地撞向墙边，后背传来的痛楚迅速限制了他的行动。
如同待宰的羔羊一样，所有的挣扎在屠夫看来就像儿戏般可笑。
老院长握紧剪刀，带着如洪水般滔天的憎恶，猛地刺向少年澄澈的双瞳。
下一秒，如雷贯耳的惨叫声袭来。
“啊——”
剪刀上下往复过后，男孩的脸上一片赤红，两只空洞只剩下鲜血横流，残留的痛苦依旧让他疼得只能捂着脸在地上打滚，哽咽的“呜呜”声从他的喉咙发出。
老院长扔下剪刀，嫌弃地看向自己溅满血污的衣袖。
“嘁，真够倒霉的，每次都要因为你弄脏一件衣服。”
“不过，这次只是个警告，如果还有下次，我就会让你永远都出不去了，比如剪断你的脚筋什么的。”
“老鼠就是老鼠，永远只能生活在阴暗的臭水沟。”
老院长似乎一刻都不想多待，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间。
落锁的声音响起，门被彻底地关上，黑暗的空间内又剩下男孩一人。
疼痛感逐渐消散，男孩能感受到的，只有眼中黑得深不见底的深渊。
他的眼前成了不带一丝色彩的，被封闭的世界。
他好想出去，好想逃离这里。
谁来救救他，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，谁来救救他。
男孩每天的生活一如既往地糟糕，送饭的时间里老院长的打骂早已令他习以为常。现在的一切都如三年前那样毫无改变，男孩似乎也是如此。
他有时只是安静地屈膝坐在角落，那里正好与屋内唯一的一个小窗口相对，他会把手高高地伸到蒙上破布的眼睛前方，去感受稀疏的阳光。
外面的阳光其实更加明媚灿烂，但是他看不到，也出不去。
铁门响起熟悉的打开声，老院长的身影在灯光下越拉越长。
“咔哒”一声后，老院长的脚步声渐行渐远。
男孩侧躺在地上，摸索着拿起碗里的馒头用力咬下，再快速咀嚼下咽。但胸前的淤青与伤口根本不允许他这么狼吞虎咽，几声剧烈的咳嗽过后，他刚下腹的馒头渣又一并呛了出来。
他依旧是不管不顾地咬着手中的馒头，接着强迫自己忍痛吞下，然后继续重复这样的动作，就像饿得饥不择食的狼崽子。
哪怕再痛他都要活下去。
没有什么事是比活着更值得令人高兴的了。
“呐，你痛吗？”狭窄的空间里突然响起另一个稚嫩的声音。
男孩慌忙四下转头，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，却发现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黑暗。
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双眼，不由得苦笑道:“痛，当然痛，简直痛不欲生。”
“那你想死吗？”
“想啊，可是死了就再也出不去了。”
“你现在不是一样出不去，死不死都一样了。”
“对啊，所以我想要力量，能逃出去的力量。”
“那我帮你吧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我给你力量，我来给予你逃出去的机会。”
孩童说的话对于男孩来说，带有一种诱惑力，无论有多致命，他都抵挡不住这样唾手可得的机会。
“真的吗？”男孩带着一丝小心翼翼，生怕这些仅仅是他的一场空梦。
“是真的哦。但这是一场不等价的交易，从你获得力量的那一刻起，你就不再属于人类了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简单来说，我需要一个地方养活我自己，那就是你的心脏，所以我要把我的心脏换到你的身体里。”
“还有一件事情你要记住，我是恶魔，是来自地狱的使者。”
男孩耸耸肩:“无所谓了，只要我能活着逃出这里，变成什么都没有关系哦。”
漆黑的世界中，童音显得惊诧也异常兴奋，那似曾相识的蛊惑感袭上心头:“那么从现在开始，吾将成为汝手中的利刃，会替汝斩断所有阻挡汝前行的枷锁！吾主哟。”
男孩依凭感觉，于黑色的世界里伸出手来。随后，一只幼嫩的小手轻轻搭上他的掌心，冰凉的触感刺激着他的神经，他却选择用力一握，亦如握紧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。
漆黑无色的世界里，在那一晚迸发出灼灼蓝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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